村口的王大爷家养了一只小狗。那是一只北方农村常见的土狗，毛色棕黄，双眼突出，露在唇外的利齿显得凶狠又貌寝。但王大爷却视若珍宝，经常坐在自家的门前，掰一块馒头给小狗，再掰一块给自己，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，满眼都是慈祥。
而那小狗，不是悄悄地趴伏在他的脚边，即是蹦蹦跳跳、摇头摆尾地围着王大爷打转，始终不离左右，纵然有外面的小狗蛊惑，纵然跑开几步，只要主人一声召唤，它立刻会跑回他的身边。据村里人讲，王大爷曾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人，刨食的母鸡一样整天带着一家人在田间劳作。
女儿出嫁后，大儿子嫌种地辛苦又不赚钱，带着妻子孩子去城里打工了；小儿子开拖拉机种地时摔死在了沟里，他那喜欢描眉划鬓的小媳妇不久就再醮去了外地，家中于是就剩下了王大爷老两口。几年前，老伴心脏病突发猝然离世，王大爷也一病不起住进了医院，出院后便成了半个身子不听使唤的瘫子，不能再下地干活，用饭穿衣都成了问题。开始，后代们还经常回来照看，时间一长，便徐徐有了怨言，这个着急回去上班赚钱，谁人要回家照看孩子，于是王大爷学会了自己洗衣做饭；没事时，便扶着手杖坐在门前的槐树下发呆；厥后不知从哪弄来一只小狗，今后人狗相依相伴，日子过得倒也自在舒心。
王大爷的小狗虽然普通，却智慧异常。看到主人翻身下炕，它马上会为他叨来鞋子、手杖；主人出去买菜，它会用嘴帮他叨着菜筐，叨不动了，就倒着身子、撅着尾巴使劲往回拖。如果有人讽刺王大爷走路不稳、说话倒霉索，它马上会呲着牙，瞪着眼，冲着那人一顿狂吠；而看到有人和王大爷打招呼、拉家常，它会摇着尾巴在你眼前跑来跑去，不时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你，内里似乎充满了笑意。尤其神奇的是，只要王大爷对它说声“去把×××喊来”，它就会一溜烟地跑到对方家中，连拖带拽地把那人“请”抵家里来，就是十公里外的王大爷女儿家，它也险些从没走错过。
一次，我拎了一塑料袋水果去看王大爷。进门时，袋子被门口的树枝一划，水果咕噜噜滚了一地。小狗闻声跑过来，用嘴把水果一个一个地推到我的眼前，似乎在帮我捡拾。我说了声“这是给王大爷买的”，它便叨起水果，一只一只叨进主人的卧室，看我手里还拎了一箱牛奶，它又扑到我的身上，用嘴接过纸箱，一溜烟地拖进屋去。
我被这小狗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，而王大爷也感伤着：“这小工具，除过不会说话，就没有它不知道的工具。”看着这一人一狗其乐陶陶的样子，我也为他们的恬淡安宁而感受欣慰。然而一天，王大爷打发小狗去村里的小卖铺买盐，眼看饭要出锅了，却不见小狗回来，于是拄着手杖出门张望，却见小卖铺偏向的路上扔着一包食盐，一辆装着铁笼的三轮车正从门前突突突地驶过，盖着苫布的铁笼里隐约传出小狗凄厉的狂吠之声。
想起村里有关“偷狗”、“吃狗肉”的听说，王大爷心头一震，扔下手杖，疯了一般朝着三轮车的偏向追去，但三轮车七拐八拐，很快便消失在村外的土坡上。王大爷眼见三轮车越去越远，他哦哦哦地叫着，一头栽倒在了路边的沟渠里。几天后，王大爷在后代和村中几个老人的陪同下咽下了最后一口吻。他的女儿哭得黑天昏地，而儿子却在跺脚痛骂那只害死了父亲的小狗，埋怨父亲就不应养它，丢了买一只就是了，何须为一只畜生丢了性命。
而当我再次从已经空无一人的王大爷家门口走过时，却总会想起那只小狗，怀疑它狗子的皮囊里，装的其实是一小我私家；而凡间上的一些人，他们的肚子里又是些什么工具呢？我不得而知。审稿：毕祖金简评：小说语言朴实，潜伏犀利，以狗对老人的忠诚和照顾回报，讥笑现实生活中一些不孝之子，很有教育意义。作者：牟力钧，男，中石油团体下属公司员工，西北大学汉语专业结业。编辑：赵一头条逐日刊发作品优选纸刊《中国乡村》杂志，凡上刊者免费包邮赠送样刊投稿必须原创首发，投稿邮箱：zxmtth@126.com声明：本文为中乡美原创作品，未经允许，不得转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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